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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保全在派出所呆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,而北寨乡派出所此时已经闹哄了两个多小时,出来的时候,时间已经指向凌晨三时了,老头出门看了眼夜凉如水,明河在天,仿佛这心胸也格外开阔也似地,一招手:“老少爷们,回家,要相信政斧,相信警察同志,会给咱们一个圆满地交待……五娃,把你七爷搀上,有福,开车艹心点啊……”
有人扒车、有人摇四轮,有车把式挥鞭,有人应着村长的话,一眨眼,这一队乌合之众各乘车辆,沿着来路,得胜回村了。史保全左右数数平时和单勇走得很近的人,没见着根娃、没见着老柱,也没见着大彪,这几个货干啥去了他心里有底,不过现在绑在一条贼船上,那话是不好问出来,反而担心这人多眼杂地,万一露出去可得咋个给人说圆了。
不过又一想,似乎问题不大,黑灯瞎火地,前车人被村里人揪着了,后面的车上溜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,比如所长就给安了个好词,叫“畏罪潜逃”。
心思转悠着,到了离派出所几百米远的车上,单勇却是靠在车屁股后正无聊地看星星,老头凑上来,看看四下无人,小声道了句:“勇啊,那人叫田红魁,枪的来源和跑了的那俩人,啥都没交待,所长正审着呢,会不会出其他啥事?”
“不会,他在等着同伙跑出去通知别人救他……不过怕是没机会了。”单勇淡淡地道。
“那咱先回去,这大晚上冻人得,别把人给冻坏了,不能老干耗在这儿啊,走走。”史保全叫着单勇回村,单勇却是摇摇头,让稍等一会儿,有朋友来,什么朋友来?单勇说市里的朋友,史保全倒没多问,两人坐到车上稍等一会儿,果见一辆普桑从路面上驶下来了,单勇的电话也随即响了,下了车,却是柴占山和李玫莲同时来了,还带了个司机,正好,单勇先叫着柴占山的司机把老爷子送回村里,史老头赶了一辈子大车,可仅限于牲口车,汽车这玩意他还真没摸过。
车一走,剩下的单勇和李玫莲、柴占山相对了,两人远道而来,异样打量着仿佛毫发无伤的单勇,一百个、一千个疑问写在脸上了,单勇直指了下派出所,邀着道:“走近点看看。”
领着两人,前行不远,看到了院外一辆、院里两辆,一辆奔驰g、一辆牧马人,还有一辆路虎,即便就放在市区也是罕见的车型,柴占山和李玫莲互视眼,同时想到了什么似的,神经凛然,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。
那些人居然折在个乡派出所里了,真让人奇也怪哉,柴占山都看傻眼了,连事实摆在面前,也有点不敢相信。
单勇说了:“三辆车在国道上撞了村里人的骡车,不但不停车还朝骡子开枪了,结果被老百姓抓现行了,抓了一个人、三辆车加三支枪,另外两人趁乱逃脱,派出所正在查找下落。”
“朝骡子开了一枪?”李玫莲异样了。
“对,之前还朝我开过一枪。你们应该知道了吧?”单勇道,说得好像不是疼在自己身上一样。
“那两人……回去要报信,麻烦大了。”柴占山看得更远,想到了不妥之处了。
“未必,这儿属于潞安县境内了,山高林密,青纱成型,万一他们跑丢了、找不着路了、回不了家了,也有可能,对吧。派出所判断他们畏罪潜逃,总不能不相信警察的判断吧?”单勇扭过头,散着小步,那两位下意识地跟着,柴占山却是小声道着:“这几个人来路不低,和市里的樊老五有瓜葛,这个人可能你不太了解,姓樊名五义,我们都叫他‘五毒’……”
柴占山把道听途说加上自己知道的草草一说,这个洗钱放钱的家伙看样在潞州是一号人物,话里明显听得出柴占山话很忌惮,万一那两人逃回去,黑白两头都有关系,回头把人捞出来,单勇还得引火烧身不是?单勇听得此言却是反驳道:“搞清楚,和我没关系,而是老百姓,谁非要再找我麻烦,老百姓还会收拾他们,谁叫公道自在人心呢?”
这话说得,李玫莲噗声被逗笑了,反而把柴占山这个老江湖噎得有点不好意思了,又踱步回到了车边,单勇有一句没一句把下午遭遇的事草草说了遍,回头问着这两位道:“二位,准备怎么办?”
“这……这我还真不知道。”柴占山一下懵了,事情发生的太快,根本毫无准备。单勇看上李玫莲时,此时才发现李玫莲穿了一身不常见的运动装,衬着婀娜的身姿,脚上却蹬着一双旅游鞋,让单勇讶异地问道:“哟,你这是准备出远门了……不会真被吓走吧?”
这话李玫莲却是不好意思接茬,说起来还真是,如果没有这个意外,李玫莲还真准备暂时抽身事外了,不过既然意外出来了,李玫莲倒有兴趣了,直道着:“你既然叫我们来,应该已经有计较了吧?”
“多少有点吧,否则这下挨得就太窝囊了。不知道李总你喜欢直白点,还是委婉点的谈话方式。”单勇问,很客气,李玫莲笑笑道:“直白点吧,比如就像雷大鹏的风格。”
“好,那我就直白点,李总你准备从中捞到多少好处。”单勇问。
“我说过了,驴肉香那幢楼盘。”李玫莲道,这话并没有刺激到单勇,单勇回头问柴占山道:“柴哥呢?能分到多少赃?”
“呵呵,我分不到多少,碍不过面子,跑跑腿而已,”柴占山笑着道。单勇一听稍有不悦了,貌似斥责着李玫莲道着:“那李总就有点不地道了啊,分赃太少,兄弟们不会给你卖命的,比如我,你都不多给点好处就想捞好处,可能么?”
这一说,两人都呵呵笑了,果真够直白,李玫莲笑着问:“那你准备要多少好处,事情可是连边都没沾着呢,现在就讨论分赃是不是为时尚早。”
“你应该算得出,不早了……驴肉香火锅从去年投资响马寨开始,前西街、潞华厂两个店,占用了他们六百万的资金,还有被陈寿民以商标赔偿骗走尚未被经侦归还的300万。再加上走马换将,廉捷大肆投入再造驴肉香的形象,连广告带两期装修,砸进去二百万不止,这就吞掉了他一千一百万的活钱……还有廉捷因为急于控制驴肉香,斥资两千二百万买下陶成章手里的一部分股权,他就贪得再多,手里的现金也快断流了。”单勇道,这几句听得李玫莲肃然起敬,所说和她了解的情况大致吻合,不过奇就奇在单勇能从经营的角度想到这么深层次的问题。
“没那么容易倒,只要他们愿意,有银行抢着给他们资金。”柴占山道。
“没错,恐怕这正是你们为难的地方,他们不缺钱,你们也就无从下手,对吗?”单勇问。
“可以这样讲,我需要一个契机,对于我们能入主的契机,对方难以为继的危机。”李玫莲道。
“这个不难,廉捷所恃,第一是老爹的余威,联合的这几家股东都是家资不菲的大户,随随便便他可以筹到需要的资金;另一点你们也说了,银行会抢着给他们钱……可反过来讲,负债率越大,越容易埋下隐患,驴肉香的曰营收十万左右,去掉人工原材料成本,有五六万左右,这是他们的一股活水,掐断他,用不了多久他就难以为继,只出不进谁也经营不下去。
另一方面,这几个股东中廉家已经一家独大,只要离间他们其中几位,抱不成团,关键时候有人唱反调,他就更不好干了,现在危机已经看到苗头了,只要再放大了,只要让他的经营再糟点,不怕没人落井下石,比如驴肉香虽然价值一点六亿,不过大部分是不动产,特别是那幢楼宇,他们的负债率是百分之三十六点七,如果债主感觉这艘旗舰要沉没,你觉得他们能坐视吗?债主可都是银行。”单勇又道。
这已经描绘出了一个不远的近景,如果内外交困,接下的清算和破产自然是李玫莲最希望看到的,一根稻草压垮一头骆驼的事不罕见。不过她狐疑着,总觉得事实不该像话里说得这么简单,反问道:“这中间有一个难点你没有想到,廉建国是这个团体的灵魂人物,他当反贪局的领导多年,不但交游甚广,而且现在还在政协挂着职,省城吧倒数不着他,不过他要回到潞州,看他脸色行事的人可不少,不管他要办什么事,还是要筹措资金,都难不住他。”
“所以我才叫你们来,再庞大的牲口也经不住寸长小刀的肢解,已经削了好多刀了,快见骨头了……把这把火烧到他们身上怎么样?”单勇道,点头示意了下派出所,意指枪案的事。
“怎么烧?”李玫莲来兴致了,摊上这烂事,不怕廉家不臭。
“我这儿有一份录像,就是下午这几个蠢货追杀我开枪的录像,再加上他们被老百姓抓的事,想办法炮制一条‘警民联手擒获持枪歹徒’的新闻如何?”单勇道,坏坏地笑了。柴占山眼睛一亮,识得厉害,直竖大拇指道:“这个办法好,乡派出所这些土鳖巴不得抓个大案邀功呢。这要是见了光,谁也不敢明包着。”
“效果何在?”李玫莲问。
“肯定是廉捷邀的人,这错不了,可他没玩过这事要强玩,太蠢了,居然找了比他更蠢的钱默涵当向导,如果这之中有人自首的话,你觉得会有效果吗?”单勇反问。
“那倒是……可是廉家有办法压住这事呀。”李玫莲畏难地道。
“你不会觉得一个小官僚就有防民之口的本事吧,一头报道正面新闻,一头传播枪击视频,到时候孰轻孰重,戴官帽的人会斟酌的,更何况,这几个开枪的蠢到这程度,绝对不是黑涩会出身,我想应该那家贪玩的孩子,别忘了,还把两个丢了,栽的栽了,丢的丢了,老的找上门来,谁负责呢?”单勇道,话说得很隐晦。不过足以让柴占山和李玫莲都理解了,李玫莲点点头,答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