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在笑啊,多半年前第一次见到你们……有人睡桥洞里,有人睡公园躺椅上,还有人急了就窝在路边,现在一转眼,居然都成警察了,真不知道许处当时是怎么想起这么个馊办法来。”林宇婧笑着道。
“许老头可真够损的啊,我都没准备去,结果被他骗去了,我一直以为都进看守所了,结果快进去的时候,他才派马鹏告诉我,进看守所的只有我一个,当时就把我气蒙了……有时候,人眼前的路,是被逼着走出来的。糊里糊涂就走到今天了。”余罪感慨道。
“不过,你走得不错,最起码比大多数人都强……知道你被后勤装备处交回来,我怎么想吗?”
“怎么想?”
“我想你这辈子完了,咱们这一行优胜劣汰很残酷,特别是不服从命令很忌讳,你三番五次抗命,被扔到刑警不是刑警、治安不算治安的街(路)面犯罪侦查队,基本上等于坐个冷板凳等退休了。”
“那其实正是我期待的。”
“可你没有期待,我了解了一下,你们在国庆节前后十八天抓的扒手,相当于以前路面侦查大队半年的工作量,大报小报报道自不用说了,内网上光你们侦查大队的报道就占了一半。我听马鹏说,好像市局正准备把你们侦查大队整编一下,以你们为骨干,把全市的街(路)面打击犯罪工作提升一个档次。”
林宇婧轻轻地说着,看得出,这些事对她的震惊很大,每每说到让她惊讶的地方,她总是奇怪地朝余罪一瞥,也许还想不通,是什么力量促使这个惫懒的家伙这么拼命地干活?
捞名?不像,不管是扒手还是反扒警员,出名都不是好事。
捞利?有点像,最起码他那两个跟班手脚就不干净得厉害,放到管理严格的其他警种,都是问题队员。
说了半天,她看到余罪的脸上依旧是那种云淡风轻的表情,她故意挖苦道:“你还真有高手风范啊,表扬了你这么久,一点反应都没有?”
“呵呵,我真没想那么多,被送进看守所的时候,我觉得最可恶的是警察,反而那些监仓里的狱友蛮可爱的。可在侦查大队,又觉得最可恶的是贼,许老头说得挺在理,警察再坏,他做的大多数事也是在维护这个和平安宁的环境;嫌疑人再好,他做的事基本都是在危害大多数人的利益……特别是我也感同身受的那次,对我的触动很大,我好歹也是个训练过几天的警察,都被贼捉弄了,要是个普通人,就像医院里拍下的那些失主,在这个人情冷淡的环境,除了哭一脸泪,还能怎么样?”余罪道,一切随心而做,一切随意而为,不知不觉中,他在履行一个警察的职责,只不过方式有点耸人听闻而已。
“所以,你就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好警察?”林宇婧笑着问。
“不,我只是不愿意当一个麻木不仁的看客,我们反扒队什么人都有,可能唯一找不出来的就是好警察。”余罪笑了笑道。
林宇婧笑了,如果以规矩限制这些人,恐怕就没有后来可圈可点的成绩了。稍稍思忖了片刻,她落后了一步,余罪却像思考着什么似的,无意识地在走着。林宇婧抬步追跟上去的时候,她稍怔了怔,眼前那个孤独而挺拔的背影,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,就像曾经遇到过的,哪怕只有一面之缘的战友,也许记不清他的名字,但却可以把后背放心地交给他们。
可又像一种错觉,那种熟悉的感觉中又带着一种期待的亲切,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,和他在一起总让她感觉很轻松。她被自己这种奇怪的感觉搞得思绪有点乱,不知不觉中落后了好远。
咦?人不见了,余罪半晌才反应过来,要退回去时,林宇婧走上来了,没等他开口,直接埋怨着:“你可真可以,散个步都把我扔下?”
“没有啊,我一直走着,是你停下了。”余罪好不郁闷,不知道姑娘的小性子是怎么发出来的。
“就是故意的。”林宇婧故意道。
“好,故意的,我错了。”余罪道。
“这还差不多。”林宇婧笑了,似乎从中得到了一点期待的满足。
两人走着,这一个小小的变化似乎在两人的心里都激起了一点涟漪。余罪不时地偷瞟林宇婧,每逢任务,都是这种正装长裤、偏向男性化的打扮,不过这种打扮,却给妩媚中平添了几分飒爽气质,许是特警训练的缘故,她的步态都像正步,给见惯了街头婀娜美女的余罪一种新鲜的感觉,那是一个婀娜的姿,而林宇婧却是一种挺拔的态。
余罪一吸嘴唇,把流出来的口水强忍着咽下去了。他终于痛下决心,凑上来和林宇婧说话,却不料林宇婧也在挣扎,也在这个时间痛下决心要说什么,侧过了身。一时间两人几乎撞脸了,话到嘴边了,又互瞪着眼,都是欲言又止,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“你先说,男士优先。”林宇婧很强势地道。
“我就问下啊,你……”余罪紧张而期待地,怯生生地,终于问出来了,“……有男朋友吗?”
林宇婧扑哧一笑,然后脸一拉,不说话了,昂着头,窥到了余罪的阴暗心思,大踏步走着,又像要拂袖而去,余罪这才觉得唐突了,赶紧追着上来,忙不迭地解释着:“别误会,我没其他意思……我就随便问问,关心一下……林姐,别啊,咱们一直以来不都是纯洁的同志关系吗?没必要因为一句话说错了不理我是不是?真没其他意思,我发誓。”
“哼。”林宇婧一哼,站定了,像怒目而视。余罪一紧张,她蓦地又笑了,笑着道:“真没其他意思?”
“没有。”余罪道。
“你发誓没有?”林宇婧又问。
“发誓,绝对没有其他意思。”余罪道。
“那就太遗憾了。”林宇婧突然坏笑着话锋一转,刺激着余罪道,“我还没来得及有男朋友,你要没其他意思,我们只能是同志了。”
言罢,笑着转身而去,这可把余罪看傻了,怎么绕来绕去,好像自己掉坑了。一下子反应过来了,又是喜上心头,快步追着林宇婧,边追边喊着:“嗨,等等,你要没男朋友,我就有其他意思了……我发誓我有其他意思啊。”
这层意思对于两人都是不言而喻的,林宇婧似乎对揭破这层纸还有点羞意。她走得很快,余罪追着在解释,两个人从滨河路到汾河路,直到在河岸人行道边流连忘返。
这个其他意思,看来越来越有意思了……
机不可失
童大帅,绰号老J;刘铁,绰号蛋蛋;乔小瑞,绰号六指;李云昌,绰号昌子……
三分局直属的刑事侦查大队,队长孙天鸣看到了一个个在警事档案里并不陌生的名字。他讶异地看了从反扒队请来的那位高手……确实是高手啊,这才一天,挖出这么多人来,本来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,谁承想到,反扒队那舅舅不亲、姥姥不爱的单位,里面居然还圈养了几匹千里马。查清这伙人的底细不是刑警队办不到,可要在如此短的时间里,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办到,那孙天鸣除了自叹弗如就剩下叹为观止了。
骆家龙得意了,肿瘤医院的情况搅得他准岳父三天两头往分局求援,都快成心病了,他也是无意中插了一手,谁承想到,在女友以及准岳父面前,这回可算是给自己长脸了。他知道跨区出警的忌讳,看着孙队长脸上的表情,还以为让孙队为难了,他赶紧道:“孙队,我们就负责前期侦查,抓捕还得靠你们……我昨天问过曾院长了,他表示啊,只要能扫清这帮常在医院行窃的扒手,他们是不惜一切代价的。”
孙天鸣脸色稍缓,不过随即眉头又皱上了,摆手道:“这个事好说,咱们一个系统的,不分什么你我……只是分局给的限期只剩三天了,要抓几个容易,可是要扫清,要让他们认罪,而且保证以后不再去那儿整事,就没那么容易了。你看看童大帅这几个的履历,都是从十五六就开始进少管所的老贼,时间最长的偷了二十年了,贼龄比我的警龄都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