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没成见……我问心无愧,他于心不安而已。”余罪道,把资料交还给史清淮手里,道了句,“不要期望太高,不会有更多的人卖命的。”
“也包括你?”史清淮话里不悦了。
“对,包括这儿所有人……他们都是卖过命的人。”余罪道。他转身慢慢走着,招手再见,又和那帮子卸货搬运的爷们儿混到一起了,史清淮看得心里好不复杂。
不过他明白了,为什么许平秋不肯来,也许说服余罪不难,但见到如此多的离职警察,会让他很难堪。
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,一个带着一星机密的文件成形了,省厅的批复很快成文,严德标、李玫、曹亚杰、俞峰所在单位,都莫名其妙地接到了以加密函形式出现的调令,是专人呈送的,连欢送会都没来得及开,匆匆交接工作后人就那么走了。据说严德标同志,着实对自己这个没干几天的肥差抹了好几把泪。
周一开班没有那么隆重,史清淮以教员的身份出现,带队的万政委和总队长许平秋,仅仅是在省队的门口迎接了一下。
当警察都经历过训练,不过工作若干年再回炉训练就是另一码事了。第一天就出了一箩筐笑话,四百米一圈的教场,李玫和鼠标半圈也跑不动,本身就是内勤,干这活儿可差远了。曹亚杰和俞峰没过两圈也是满头虚汗。至于余罪,边跑边看着李玫和鼠标像一对姐弟,就差笑得满地抽筋打滚了。
没到结束,李玫就啼哭着抹着泪找史清淮告状来了。史清淮一看这胖姑娘浑身尘土,肯定是摔了一跤,赶紧安慰着,却不料还不是这原因,而是因为那个叫余罪的贱人给她起了外号——土肥圆。
史清淮自然使尽浑身解数安慰一番,不过如此形象的绰号,把他也逗得哭笑不得。他装模作样在教场上训了余罪两句,一说缘由,其他人就笑,等到吃饭的时候,他明显看到其他四个跑不动的人自动聚到一桌上了,很不友善地瞪着孤立的余罪……
第一天,余罪就把队友全部惹了。第二天,五个人迟到了三个……
难以为继
两周过去了,许处长专车到达省总队的时候,他没让开进去,而是在门口下了车,径自走了进去。
自从机构改革,他从总队长到省厅刑侦处办公之后,就很少来总队了,不过对于曾经待过十几年的地方,他还是蛮有感情的。八百米的环形训练场,那曾经是他带着一干学员挥汗如雨打的地基,全队绿化面积占百分之三十,草坪修剪、浇水、整饬,曾经都是总队工作人员自己动手的。许处进了门,扶着一棵银杏树,饶有兴致地看了半天。记忆中,这好像是他亲自栽下的。
哎,年纪老了,很多年以前的事记得很清楚,可偏偏把眼前的事给忘了。听到训练场上声音时,他才省得自己的来意,踱着步,朝办公楼后的训练场看去。
钢网隔栅,塑胶地面,跑道的中央能容六个篮球场、一个足球场,从这里走出去多少刑警他记不清了。不过他记得,跑道换了三次塑胶,都是同行们的脚底磨坏的,另外场地一角是沙袋、塑料垫,如果把之前换下去的劳损品全部收拾起来,估计能拉一卡车。每年参加轮训的刑警要脱一层皮,也得让这训练场脱一层皮。
对了,今天自己是来看那个所谓的“精英组合”呢。开班后,主要是由史清淮负责,他那个闲适的职位也正好利用,大部分时间不用去省厅办公处了,每天直接在总队上班。
嗯,不错,有人在跑步,是俞峰,抹着汗,看到许平秋时,他笑了笑。许平秋高兴地招招手,来了句“继续训练”,那孩子用感激的眼神看了眼,跑得更来劲了。
没错,这是位需要精神激励的人。许平秋看着他单薄的身材,已经理短的头发,他甚至有点惶恐,这样有一技之长的人才,在刑侦上是不是有出头的可能?否则的话,他可能要比现在更郁闷。
再看其他人时,许平秋就不中意了:李玫蹲在操场一角歇着,另一位曹亚杰在打着电话,估计生意还那么繁忙,对于这两位,许平秋抱的期望可不大,适应性训练也就旨在改善体能,谁可还敢指望他们去抓捕一线,能把正常工作做下来就不错了。
许平秋一看操场,只有三个人,眉头一皱,脸上黑线出来了。余罪和严德标,这个时候居然不在?
他看看表,摸着电话,叫史清淮和万政委下来了。
“快,鼠标……许处长来了。”俞峰边跑边喊了句,顺便踢了一脚躺在草坪上的鼠标,又警示坐着休息的李玫。这胖姑娘赶紧起来,喘着气追问着:“谁是许处长啊?”
“不会吧?你没听过许平秋的大名?”俞峰异样地问。
“哦,他呀……知道。”李玫道,俞峰放慢了脚步,似乎准备随时拉她一把似的。曹亚杰奔上来了,小声道:“李玫,许处没找过你?”
“没有啊……这太不对等了,你们是处长请的,请我的就来了一科长。”李玫好不气恼地道,回头看时,鼠标居然刚爬起来。她招着手喊着:“快点,懒死你。”
“妈呀……”鼠标苦不堪言地起来,小步挪着,痛苦万分地又跑上了。
哦,敢情是躺着呢,许平秋皱了皱眉头。他向前面三位微笑示意,等鼠标好不容易跑过来时,他却吼着:“就躺在场地上训练的啊?”
鼠标幽怨地看了眼,不叫叔了,扭头走了。
万政委和史清淮从场外奔着进来了,远远地打着招呼,见面第一句,许平秋指着场上问着:“怎么少了一个,余罪呢?”
“哦,他请假了,要回老家办点事,反正他体能相当不错,这个每天五公里适应性训练对他来说,很轻松。”史清淮道。
“有事?什么事说了吗?”许平秋问道。
“他没说,家事我也不好问。”史清淮道。
三人相携走着,许平秋抬头示意着,笑着问万政委道:“老万,怎么样?”
“我实在不敢恭维呀,许处。”万政委哭笑不得。别说针对刑警的体能要求,就小学生的体能测试标准,估计这几位也达不了标。史清淮也掩着嘴笑,心知这几人的素质不是一般的差,是差得太远了。
“他们将来是拼智商,用不着拼命,拳脚嘛,就不要求那么高了。”许平秋道,又强调着,“不过纪律一定要抓严,任何一个队伍,都是从纪律开始的,他们这方面怎么样?”
“够呛。”万政委又道了句。许平秋黑着脸追问史清淮时,史清淮却也不瞒了,本来担心余罪尥蹶子,可恰恰相反,万政委眼里,反倒是余罪最像刑警,每天上场很准时,按时完成训练任务,其他几个就不咋地了,训练时处理私事、上班时迟到之类的事频繁发生。万政委指了指远处:“就……就那个小胖子,两周迟到了四回,还是开车来的。”
说到此处,史清淮讪讪闭嘴了,在练兵上,他的确是外行,可这拨人,又不敢用内行人训。许平秋再问到几个人的关系时,别说了,谁也看不上谁,上班各来各的,下班各走各的,年龄、经历、爱好相差颇大,真拧到一块,怕是还需要很长的时间。
“这样,下周开始,逐步改成封闭式训练……”许平秋若有所思道,想着那些招数,可还有点麻烦,男女混搭,不太好办。
“这行吗?一封闭,他们肯定会不满的。”史清淮担心地道。